回不去的故乡
——读熊培云《一个村庄里的中国》所感
发布时间:2016-09-01      阅读数:4696     来源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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昆明分公司国开行管理处   吴静/文   蔡忠江/图
 
       常常有人问我祖籍是哪,对于我这个出生在城市的“80后”来说,这是一个很模糊的问题。可是,如果你要问我的家乡在哪里,我会毫不犹豫地把爸爸的老家——下关,称为我的家乡。
       在读到熊培云的《一个村庄里的中国》时,正是奶奶家所在的村庄,也是承载着我全部美好童年回忆的地方,被拆为一片平地的时候,外婆和左邻右舍的房子、屋后的猪圈、屋前的橘子园、山边的菜田、山坳下的宗族祠堂,还有村口那几棵每年结满果实对治疗咳嗽有特效的“臭皮柑”树,都消失在了推土机下。《一个村庄里的中国》的第一篇文章,恰好是《谁人故乡不沦陷》,惊人的巧合,让我“心有戚戚焉”。
       熊培云在书中记录了他的家乡小堡村——江西的一个村庄的生活、景物、历史、政治、信仰,更以家乡为标本,将中国村庄的变迁解剖、放大,求解它的过去,触碰它的现在,探知它的未来。作者17岁就离开了家乡,因此,家乡给他的感觉温暖要大于艰辛,他的回忆也是甜蜜而美好的:“暮春三月,江南草长,杂花生树,群莺乱飞”,这让我爱到绝望的十六个字,仿佛浓缩了我在江南乡下的所有美好记忆,甚至包括一些并不存在的记忆。
       同样的感受在我身上复现。我的祖辈,一生一世都在这片土地上辛苦劳作,连枝带根深深扎在这里;我的大多数长辈,自少年至青年早期,身受农活的辛苦与农村生活的艰辛而发誓要走出这片土地;于我来说,这片土地带给我的是一片田园牧歌式的回忆:下河摸鱼、上山疯跑、田里摘菜、祠堂探险……是生活上的新奇体验,更是假期里挣脱父母管束的天堂。
       这样的一段岁月:“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决定了你的人生格调以及对幸福的直接体验。”
       村庄的沦陷似乎是社会发展的必然。年轻人的出走、老家房子的衰败、六畜的消失、田野的荒芜、宗族的式微……无一不让村庄抹上了一层美人迟暮的悲情色彩。但是,这种感受又是复杂的,如人饮水,冷暖自知。已在城市工作几十年的父母、叔父们,对于老家日益破旧的房子无暇也无心打理,政府的拆迁开发让他们有些措手不及,却也有种“天上掉馅饼”的庆幸,整个村里持反对意见的村民寥寥无几,即使有分歧,也不过在于如何获得更多的赔偿款而已。可是,82岁高龄的奶奶泪眼涟涟,她舍不下住了几十年的老屋,舍不得习惯了用土话问好的左邻右舍,更舍不下已融入她骨血里的生活方式。奶奶家的房子被拆前,我们全家上下近三十口人都回去了一趟,在禾堂(正屋前坪)上摆下三张桌子,围坐在一起吃了最后一顿用柴火烧的饭,就像我从小到大在农村参加过的无数场别人家的酒席一般。
       发展是高速的,无论是在城市还是农村。作者比较了欧美一些完成转型的国家,发现它们的乡村并没有随着现代化进程而隐退,进而感叹乡村生活是一种慢的能力。我非常喜欢作者在《生活与信仰》一章中的一段有诗意的话:当你行走于田野,这里上接天,下接地,中间是与你共生的万物。你不会因为老牛走得缓慢而沾沾自喜,也不会非得撵上一只奔跑的野狗来证明自己的速度与价值。
       书中的数据表明,从1985年到2001年这段时间里,中国村落的个数,由于城镇化和村庄兼并等原因,从940617个锐减到709257个。从抽象的数字具体到残酷的现实:在奶奶家的地基上修建的建筑始现雏形时,分居于其他农村的二伯家、大奶奶家、小姑、外婆家接连传来房子被拆迁的消息,我们的阵地在一个接一个地丢失,我心里是悲伤的:我们再也回不去了,我们再也无处可去了。
       我有幸在农村度过一小段时光的童年,我的小表弟也赶上了在大奶奶家的菜地里嬉戏的时光,可是,我们家去年出生的新成员——我的小侄女,今后只能在照片中寻找太奶奶家老屋的历史。如果,她想感受农村的田园生活,或许得像去游乐园游玩一样购买门票,在一处仿造的农舍,排队体验什么是生火做饭,怎样播种浇水,如何收割晾晒……而这曾经是她的祖辈们日复一日、年复一年、代复一代的生活。